中年男人现在很慌。
闹事闹事,重要的是搞事,而不是闹大。
群体事件不好处理,医疗纠纷更不好处理,所以在医闹过程中打出几个轻微伤来还不是什么问题。
可是,要是他在闹事的过程中把人打得重伤了、甚至是捅死了,那可就是要去吃牢饭的大事了。
而刚刚他一刀削得白莹莹满背淌血,看起来很是骇人。
白莹莹那一番用力过猛的表演,更是让旁人下意识地觉得她的伤势很重,让那中年男人心里一阵发虚。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额上渗着冷汗,脸色苍白失血
“真的是那女人自己扑上来的啊!”
“呵呵。”
余庆一阵冷笑
“还敢狡辩?”
“你今天别想跑了!”
“我、我”
中年男人心里一阵慌乱,还以为余庆这是想要把他扭送到警局。
然而,事实上
余庆心里想的是比这个更为可怕的事情
中年男人蓄意闹事、主动伤人,显然有情绪过激、行为失控、甚至是入魔的嫌疑。
这样一来,他就算是暗下毒手把那中年男人弄成入魔者,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唯一的问题就是
他要不要这么做。
杨淑芬那一次是她本来就已经进入了入魔状态,而现在
他要是这么干了,可就是实实在在的蓄意谋杀了。
余庆心里一阵纠结,迟迟没有动作。
而就在这时
那中年人却是不知怎的,竟是突然身形一歪,整个人都如软塌塌的面条一般瘫倒在了地上
“我、我”
他拼命地在地上挣扎爬起,却不管怎样都没办法挪动自己那像是木头一样僵硬的双腿
“我的腿没知觉了!”
“这”
余庆脸色一黑
“干嘛,碰瓷啊?”
“这边这么多人看着,我刚刚碰都没碰到你,你碰瓷是不是碰得早了一些?”
“表哥?”
那中年男人的亲戚也有些为难地凑过来小声说道
“你你这演得也太过分了。”
“是你砍的别人,你倒个什么”
“这也讹不到人啊!”
“再说想脱罪的话你得装疯,装残疾可没用的!”
“呸!”
中年男人狠狠地啐了一口,又火急火燎地骂道
“说谁装呢!”
“快、快扶我去看医生!”
“我现在都感觉不到我的腿在哪了,是真的废了!”
说着,中年男人又试着在地上挪了一挪
果然,他那双腿根本无法动弹,只能跟着他的上半身稍稍有所移动。
“这”
亲戚顿时脸色大变
“哥,你、你真的废了?!”
“真的!”
中年男人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快扶我去看医生啊!”
“”
亲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阵面面相觑。
然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
整个下半身都没了知觉,这显然不是小病。
要是扶他去看医生,那他们这帮亲戚指不定还得垫上多少医疗费。
而且,万一这家伙是一废就废一辈子,那他们岂不是给自己招了一个天大的累赘?
“咳咳表哥啊!”
那名亲戚脸色僵硬地干咳了两声
“我突然想起,这个点我该去接孩子放学了。”
“是啊!”
其他亲戚也心领神会地附和道
“家里衣服还没洗。”
“老婆快下班了,我得回去去买菜。”
一时之间,在场的众位亲戚全都成了爱老婆、疼孩子、喜欢做家务的居家好男人。
“大哥。”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像是躲瘟疫一样向着医院外面逃去
“再见!”
“王八蛋!”
见到这众叛亲离、人走茶凉的景象,中年男人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都给我回来!”
“表面兄弟,都是一帮子表面兄弟!”
不管他哭喊得怎么用力,都没有一个亲戚理他。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一个对自己亲爹都这么冷血的家伙,和亲戚的关系又能好到哪去?
“救我、快救我!”
中年男人哭得涕泗横流,只能趴在地上对周围的医生护士竭力喊道
“快把我的腿治好!”
“我不想当残疾人啊!”
“额”
医生护士们面面相觑,却是迟迟没有人上前帮忙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是一个已经有了医闹黑历史的无赖,哪家医院敢收治这种病人?
“咳咳这个吧”
一个医生站了出来,又腆着脸说道
“先生你先冷静一下。”
“肢体失能不是什么需要抢救的急症,耽误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
“至于治病的事,不好意思啊!”
“我们医院的床位早就满了,实在是不能收治更多病人了。”
“你就滚”
“就到别的医院看病吧!”
中年男人最终还是走了。
是被医院保安架走的。
医生们毕竟好心,在中年男人被请出去的时候还特地帮他垫付了足额的出租车费,保证他能一滚就能滚到天边。
至于他以后看病的事
医生们的脸上都不由露出了一抹快意的坏笑
当地的医疗系统都是相互认识、且有着密切交流的。
像他这种如狗屎一般黏人恶心的医闹无赖,分分钟就能在整个澄州市、甚至是整个之江省的各家医院里出名。
这中年男人若是想要找到一个愿意自己收治的医院,指不定要废上多少功夫。
不能怪医院和医生冷漠无情,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的。
见到这大快人心的景象,围观群众的心中都不由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不过,余庆却还是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家伙”
“怎么就自己废了呢?”
“难道,还真有什么恶有恶报的事情?”
余庆心中疑虑不止,然后
他猛然想到了什么,便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将惊诧的目光投向了杜衡。
杜衡感受到了余庆眼中的疑问。
他也没有隐瞒什么,只是不露声色地走到余庆身旁,向余庆亮出了自己手里藏着的几根晶莹剔透、隐匿无形的冰针
“没错。”
“是我做的。”
“我刚刚用冰针封住了他腰部的穴位,暂时压住了他的脊髓神经,他至少得在床上躺三个月才能下床。”
“这三个月时间,就让他好好地尝一尝残废的滋味吧!”
说着,杜衡的脸上陡然现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冷峻
“要知道,医生”
“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唔”
余庆听得一阵不寒而栗
杜衡只是随随便便往人身上扔了几根冰针,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把一个正当盛年的壮汉给整成了卧床不起的残废。
这手段比他的魔气灌注还要阴险百倍,简直可以说是杀人于无形。
见到杜衡的手段竟然如此毒辣,余庆都
有点像拜他为师了。
“干得漂亮啊!”
余庆真心实意地发出了一声赞叹,却又不禁为杜衡的处境担忧起来
“那家伙虽然是遭到报应了,但是,杜医生”
“你现在的麻烦也不小吧?”
“是啊!”
杜衡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擅自给病人做针灸,是无可辩驳的违规操作。”
“今天这事闹出来,我就算不被直接开除,也会被医院停职处分。”
“哈哈”
他突然很失落地笑了一笑
“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学医的时候,爷爷跟我说”
“医生干的是从阎王爷那里抢人的活,得罪了阎王的生意,肯定是要折阳寿的。”
“我当时不信,后来才知道这话没错”
“累死累活不说,一着不慎,也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唉”
余庆轻轻一叹,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是何必呢?”
“那老头和你非亲非故的,你何必冒着这种风险去救他?”
“因为”
杜衡想了一想,嘴角的笑容竟是突然变得开朗了许多
“我是医生啊!”
“虽然我最后还是失败了,但是”
“如果明知道有希望救活病人而不去施救,那我还算是什么医生?”
他顿了一顿,又充满憧憬地说道
“脑溢血是急发症,只要能救回来,病人好好调养还能多活很多年。”
“而让我高兴的是”
“刚刚你也听那个混账说了,我冒险施救的那位老先生是位爱做慈善、坚持捐款的好人。”
“如果他最终能活下来,那他又能在接下来的那么多年里帮助多少贫困家庭、失血儿童?”
“救一个人,说不定就能顺手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所以,我不会后悔。”
“恩”
余庆久久沉默不语,只是按捺不住地反问道
“可是,万一你冒险救的是一个坏人呢?”
“哈哈”
“这就要靠信仰了。”
杜衡笑了一笑,又说道
“我相信,只要我成功救回一条生命,就一定能让世界变得比以前更加美好。”
“就像一个人如果做了好事,这善意就一定会传递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好人好事肯定会越来越多。”
“这可不一定”
余庆下意识嘟囔起来
“有时候你当了好人,人家反而会觉得你好欺负。”
“现在这世道啊”
咚!
杜衡没好气地敲了敲余庆的脑袋
“年纪轻轻的装什么世事洞明,屁事不做就知道张嘴抬杠。”
“不当杠精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