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章五章 博弈(1 / 1)

唐奇谭 猫疲 3094 字 22小时前

“不知何方神圣!竟敢闯入本宅,岂不知犯下了泼天大祸。”手臂折断的尚文敏,哪怕被捆绑在柱上,却依旧瞪大眼睛呵斥道:同时在心中激起了千重波澜。不知在何处出了差池,让人闯入了这处隐秘场所。

随即又疑神疑鬼的猜忌和揣测再三,究竟是府上哪个内部人物出了问题;或是那方势力潜伏的暗子,里应外合的找来了这个祸患;乃至哪个对头和仇家,通过处心积虑的谋画和算计,给他安排了这个陷阱。

一时间,不同身份和背景的若干个名字,伴随着各种利害得失和势力、派系的权衡,像是电光火石一般的闪过他的心灵;甚至他一度联想到了,十分神秘的四海卫,或是国朝重建的武德司,遂又抛之脑后。

因为,这些强权部门已在灰暗地带中,与各种污秽和肮脏事物,共存了多年;完全没有理由,针对他一个双重身份的地头蛇。或者说这些强项势力若要图谋他自有手段,犯不着这种潜入偷袭和挟制的做派?

更何况,他在广府的另一个强力部门,镇城的军巡院中,同样有所挂名和身籍;虽然没有直接的权柄和下属,但同样足以为他阻挡一些,体制内的是非纠缠;也让那些对手们的阴私手段,没法越过官面……

“……我不知你是谁人派来的,但你已然毫无退路了。”但下一刻,那个婀娜优雅的身姿,突然走上前来用一连串抡足了全力的耳光,顿时就打断他充满试探的一连串威胁恐吓之言,也让他再度认识这个女人。

哪怕被长时间幽禁和时时刻刻的各种磋磨,还有几次三番逃走被捉回的惩罚和折辱;并没有让她因此枯萎和凋零,只是将所有的反抗心思和尖锐的情绪;更加荫蔽的藏入心底,直到彻底爆发的这一刻机会。

……够了!我说够了!”尚文敏被耳光打得眼前发黑,嘴角淌下血丝,却仍咬牙抬起头,对着端坐在阴影中的人形,强作镇定地嘶吼道。然而,对方却是慢条斯理的品尝着此间的酒食,并由女人仔细斟满。

相比之下,他脸颊上的红肿高高隆起,青紫交错,原本还算周正的面容此刻狼狈不堪,连说话声音都因为身体的痛楚,而变得有些含混起来;唯有那双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身为本地主人的傲慢与侥幸。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因疼痛与慌乱而急促的呼吸,目光在对方身上打转,像是在评估彼此的价码和底线:“本宅内外何止数百人手,还有众多本家的好手——但你若肯罢手,宅中更有金宝珍玩无数!”

说到“金宝珍玩”时,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中的诚恳,眼中稍闪即逝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仿佛笃定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倘若是有人买你前来的勾当,我可出价五倍、十倍、二十倍!就换你一个暂且罢手回归好了!”

“还有内院的那些珍宝集藏,器物、字画、金银、钱票,只要你能拿得走的,尽管自取之!”随即尚文敏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几分急切的煽动,“就算是这个女人,你有本事带走也罢,就当做与人解个善缘……”

他一边说,一边扭动着被铁链捆住的身体,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但你要想清楚——我若未能及时出现在外院的宴厅上,那些在外围待命的人手,定会冲进来搜查。到时候,你不仅拿不到钱财,连脱身都难!”

这番话出口,尚文敏紧紧盯着暗中的身影,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到一丝动摇。他深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对方稍有贪念和动心,他就有机会拖延时间,设法令外院布置的人手察觉不对,冲进来设法解救。

毕竟,这宅邸外围的守卫,都是他重金豢养的死忠之士,还有那些被他握住把柄和阴私,或是仰赖他势力荫蔽的高手,一旦有所察觉,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他。而今夜邀约而来的那些宾客,也不乏强力人士……

“呵……呵……”随着似有若无的轻笑声,阴影中之人终于站了起来,同时在昏黄的灯火下,露出一张过于年轻而惨白的少年面容;也让尚文敏不由当场愣住了,口齿不清惊乍道:“你……怎会是你,怎么可能?”

他有怎么会不认识,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呢?就在数天前广州府和留司、刑部司,多方颁下的肖像绘图上。他作为当地最有实力的地头蛇和消息贩子之一,自然也得到过一些,以供手下各色人等搜寻和甄别。

这可是涉及到犯禁御前的钦命重犯,更是导致了至少十数家权门、显贵,在地下世界发布重金悬赏的惨烈血案;唯一在逃的罪魁祸首;背后更是牵涉到了,多年前被镇压和平定的逆党,顺兴党人的巨大干系。

因此当此人逃脱之后,广府有司虽未在官面上,未大张旗鼓的通缉,或是兴师动众的进行全面搜捕;但却给几乎所有能够动用的关系人等、地下势力;发布了加急出炉的悬拿令。其中一些条件优厚令人乍舌。

就连身兼官宦与侯门之家,暗中主持一方地下势力领头人的尚文敏,都不免有所动心和起了想念。若不是他今晚招待的客人,是在有些身份特殊与隆重;他甚至会亲自前往布置,但未曾想对方居然摸上门来。

想到这里,尚文敏心中的侥幸荡然无存,就连身上的伤痛都都淡然了几分。这既因为对方罪恶滔天的凶焰大名在外,更因为在官府打探到的消息中,竟然声称他身负重伤,有同党里应外合的协力才得以脱身。

可是,在此刻的尚文敏看来,这都是一窍不通的放屁。眼前这位面无血色的惨淡少年,除了脸上的病容明显一些之外活得好好的。之前扭断他的手臂时,可一点都看不出来丝毫的孱弱,或是重伤垂危的迹象。

更别说,他悄无声息潜入自己府邸,最为隐秘的紧闭之所;在不惊动任何人等,直接拿下自己的过程。这一手令人防不胜防的本事,就连他私下接触和雇买过的最出色刺客,也未必能够做到如此的周全无虞。

“既然如此,我自然认栽了!”尚文敏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方才强撑的傲慢与侥幸像被戳破的泡影,瞬间消散无踪。他垂着眼,原本紧绷的肩膀垮了下去,脸上的青紫在灯火下更显狼狈,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仿佛真的彻底放弃了抵抗。

原本用来约束女子的银色细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碰撞着廊柱,发出沉闷的声响,倒有了几分认命的颓丧。可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蜷缩了一下,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他哪里是真的认栽?不过是见重金收买无用、威胁无效,更兼无欲无求的钦犯;便换了副姿态,想从对方口中套出更多缘由。毕竟,只要知晓对方涉及的跟脚,日后哪怕被牵连或是问责,也有周旋的余地。

“却不知,本宅一贯乐善好施、处处与人为善;可有在何处,招惹了恶名滔天的江龙标(校尉),竟然要遭此灾厄?”他缓缓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委屈与茫然,仿佛真是个无辜受难的良善之辈。

只是在提到“江龙标”三个字时,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紧紧盯着对方,试图从表情变化中捕捉一丝线索。毕竟,对方这么轻而易举的找上门,很难说是否有其他对头的支持,或是阴暗中别家势力的身影。

然而,惨白少年却再度嗤声笑了起来,同时示意女人倒下一杯新出的珍酿“郎官春”;一双明亮而澄澈的眼眸中,却透出历经世事的苍茫和威势,还有些许仿若可以刺透人心遮掩,令诸多阴私无所遁形的明睿。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前来讨还一笔欠账而已。”“欠帐”听到这话,尚文敏不由心中暗自一松,只要是对方有所诉求,那就还有周旋的余地。但随即又提起心眼来,自己不知何时招惹,或是得罪过这么一号么?

下一刻,他就凄厉的惨叫起来,因为他的一只小指,连自己都没看清之下,瞬间被人扭成了皮开肉绽的麻花状。正所谓“十指连心”的剧痛之下,顿时让他痛彻失声,在柱上抽搐;少年才轻描淡写的继续开口:

“当初多亏你门下卖的假消息。让我陷入了埋伏和包围,也落下了后续的行迹。现在,只是逃回一点小小的利息而已……接下来,你还有十根手指,每根手指又有三处关节,还有你的手腕、手肘、臂膀等等。”

“所以,我问你答,答错了或是有所犹疑,我就会捏碎你一寸骨头,或是拧下一处部件。”少年又转头过来,对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子道:“还请这位娘子,做个见证,若能指正一二,变就是极好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