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胭红楼栏杆边，目送晊晙离去。

晊晙深深行礼，却在那时定了一下。

逸子见他嘴角泛起一抹熟悉的顽劣的笑，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狼。

逸子倒很喜欢他这副模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一扫那些萎靡灰暗，好像什么都不会出事。

“殿下，再给我几两银子呗？”

“我没有钱。”逸子微微一笑。

昳旿沉了沉脸“你莫过分了，尽找软柿子捏。”

“要不我半路就会饿死的。”晊晙眼巴巴地看着逸子。

昳旿弹了弹腰间的剑，警告他。

水光轻晃，摇过三人年轻的脸庞。

逸子伸手拦着昳旿，笑道“这世界还不至于饿死一个脸皮厚的人。”

“那我再劫一船粮？”晊晙两眼忽然亮了一下，笑容里七分快活三分狡猾。

逸子只觉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受不了你！”昳旿拿出钱袋，掂量了一下，看分量还够，就隔空扔给他，“你可真是一无所有啊！”

晊晙稳稳接过钱袋，朝两人行了行礼。

“今日多叨扰，来日百倍报答！”

昳旿洒脱地挥挥手，倒不跟他计较什么来日的事。

看晊晙上了小船，身边的殿下便掉头走开。

魔都。

逸风刚刚坐上椅子，只见夏至拿了一沓厚厚的信纸过来。

“皇兄不在呢！”逸风扬起头笑道，“又有那么多麻烦事找他了？”

“不不不，这正是殿下给您留下的。”夏至弯下腰说。

“哦？那么多？”逸风老不高兴地拧着眉头，“我不是说过了吗，作业要少一点，我才有做的勇气啊！”

“那……”

“唉！真是……烦人。拿过来吧。”逸风端坐着，眼看着那沓连表面都写了字的信放下来，有些灰心丧气。

第一张二月一号打开。

“今天吗？”逸风用手推着一沓厚厚的信，拆开。

里面抖出一连串银钱来“今晚城南美食街。”

第二张二月四号不要吃晚饭，我带闸蟹看你。

第三张二月十五，你与父皇生日，记得道一声祝贺。生日快乐。

第四张三月一号，挑佩剑。

……一直到七月份。

逸风一口气都拆了，拆到手酸，拆到目瞪口呆。

“殿下已经替您收拾妥当，并希望您能够乘坐明天晚上的列车前往摩克学院。并且说，这是您第一次远出，只需保持起码的礼貌，低调谦和，无需拘谨。还有……”

“什么？”

“记住，万事有他——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往回跑就行。”

“我记得父皇没有答应这件事啊。”逸风歪着脑袋想了想，“真是个善良又乱来的家伙。”

“归根到底，随时都在的，只有他吧。”逸风笑笑，把信垒好，“我怎么谢他？想让他也高兴一下。嗯，我想想……”

凌晨，胭红楼。

殿下最欢乐和繁忙的时刻已经过去了，自个儿回到胭红楼的房间里小歇片刻，摆了茶，拿了书，清净地坐下。

自然，昳旿一直在他身边，形影不离。

自知道自己吸毒之后，昳旿一直在他身边不远处活动，有什么事，放眼望去就能找到他。

“弥尔还没有回来，殿下不便独自行动。”昳旿如此说。

逸子便不多言语什么了，身边有一个昳旿或者弥尔，比再多侍从都踏实。

“殿下，您确定要把王子送出去读书吗？”昳旿问道。

“他性子那么直那么纯，做个游侠正好。正义啊，又自在。”逸子道，“那边的人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不担心学艺不成。不乐意做那边的任务也可以啊，晊晙有所追求才自愿接受安排而已。任务可以带来名利，但都是看个人意志的。家里本就是皇家贵族，还要他自己争取什么名利？他只管在那边一边学，一边做自己喜欢的事便好。”

“我们自己的学院不好么？”

“不一样。摩克学院作为镇守一方的学院，声望，资源，哪里是寻常学院比得上的？”殿下目光深了深，笑笑，“另外，能脱离父皇的掌控，不好么？”

昳旿愣了愣，心生酸涩——“您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我作为长子，必然是逃不过了。”殿下眺望着两岸的好风光。

他要借学院的信仰与魔界传统的思想相碰撞，让逸风完完全全地摆脱开魔界的阴影。

至于逸风能不能将学院的信仰像其他人一样深深融进血脉里，并不是他所关心的。他只是给了皇弟一个好的选项而已。

自己有如今的风光，便不能陪在皇弟身边。万一自己没有今日的风光，又不能为他的未来打量。万事万物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有舍有得。

往后不知会发生什么，自己不妨趁此风光，为他遮住所有人的注意，让他挣脱这里，往后只管做个闲散快活的王爷。

深沉的黑夜底下，有一道长云，滚起了浓浓的橙色红光边，是新阳试图破云而出。

昳旿借着玻璃窗户，看了殿下一会儿，眼里的光慢慢变得复杂。

他上前，给殿下披上风衣。

“流阳先生和弥尔都不在。如果有什么不好的事，殿下只管跟臣说便好。”

“风言风语总不会少，我只看眼前，眼前都还好。”

殿下把魔都那份“暗件”的事情带来的不安和动荡，风轻云淡地藏在心底下了。

殿下心里有一把锁，自己再怎么靠近，只会听到殿下一句“无碍”，除非等到那件事真的发生了不好的后果。

昳旿想打开那把锁的心情，和殿下救桑时的心情是一样的。